“你有点像我姐姐。” 一直蹲在田边的女人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。 田里的人并不答话,只是一味刨土。 “你跟这块龟裂的田较什么劲?你有传家宝埋下面了?” 那人刨出一道垄沟,左右走走看看,又另起了一道。 “早都过了农时,难不成你起垄之后还要播种?” 那人仍是不答,只是顶着烈日继续起垄。 “难道你喜欢的姑娘非要你翻她家的地?你有一对恶叔嫂,逼你到这儿干活?” 说着说着,女人忽然一拍脑袋:“我明白了!一定是前几天那个官儿笑里藏刀,你不刨土就——不,是你受不了他的恶行,把他的脑袋刨开了花,正在挖坑,意欲埋尸!这故事好,我要把它记下来,改天找个戏班——” “胡扯。” “所以到底怎么回事?” “我最近琢磨出一种打铁的新法子,省炭,就是不知道打出来的铁合不合用,所以来这片荒田里试试。现下看来,大差不差。” “没劲。” 女人泄了气,却也没有离开。半晌,她又一拍脑袋。 “那你是铁匠咯?试试我这镐头?” 女人把一块流光溢彩的金属抛到铁匠身前。狐疑的铁匠把那金属安在镐把上,一镐下去,吓了一跳:“这什么鬼东西,怎么连石头都刨开了?” “你就说怎么样吧,轻便省力,久用不坏,开山碎石,是不是好镐头?” 铁匠半天憋出一句“那倒是”,又把镐头递回女人手里。 “你不要吗?” “不要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我笨,搞不懂你那东西怎么回事。” “哪有笨人琢磨怎么改进工艺的?” “我腰痛。” “腰痛你不歇着,跑这儿来起垄玩?” “......我好容易琢磨出个好法子,还没用上就被你比下去了,生气。” 女人哑然失笑:“就这?就因为犟脾气?” “就因为犟脾气。等我七老八十了,你再来找我吧。” “七老八十?”女人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,终于恍然大悟,“你这倔铁匠,有话不直说,绕得人头痛!不就是想把工艺改进好了,再来和我一较高下,又没什么自信,才胡诌什么七老八十吗?就直说你要自力更生得了呗,像你这样的人我在大炎见多了,只有你最别扭!” 铁匠红了脸,不再看那女人,捡起自己的镐头,默默回去干活。 “这么着,我请你吃顿好的行不行?我新学来的花椒茱萸锅,别说你了,前几天那官儿都没吃过!” 女人变戏法似的取出鼎镬、兽肉、花椒、茱萸红油,没多久,诱人的香味就飘了过来。 “你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大小姐?” “管那么多干什么。我就问你,吃还是不吃?” 等到两人吃得满嘴冒油,又喝上几盅醪酒,铁匠终于愿意扛起那柄镐头,连身影都消失在远方之后,女人忽然又是一拍脑袋: “怎么搞的,从来都是别人求我,今天怎么变成我求别人了?”